共享出行再思考 网约车司机限户籍是否还要“一刀切”

作者 | 黑船来航

编辑 | 李二白

出处 | AC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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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所有司机均系化名）

临近晚高峰，写字楼附近难以寻觅一辆挂有“空车”标识的巡游车。为了准时赴宴，AC汽车通过网约车软件叫到了一辆车。司机孙师傅很热情的向我们问好，待大家全部坐稳，系好了安全带后，车辆向着终点驶去。

闲聊时，司机有意无意的掩饰着自己的家乡口音，似乎在有意躲闪些什么。我们表明了身份后，司机愣了愣神，有些不情愿的表示，近期上海严查“沪人沪牌”。对于外地司机而言，不能被查到。否则将会面临失业的下场。

孙师傅显得有些委屈，作为一名外地司机，他不属于“沪人”的范畴，失业就会面临失去收入来源。除了开车，他在无一技之长。

沪人沪牌？

孙师傅口中的“沪人沪牌”指的是，在国家现阶段施行的《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暂行办法》的基础上，由上海市地方相关机构设定的限制条件。主要体现在：网约车驾驶员应取得“网络预约出租汽车驾驶员证”（以下简称：人证），投入运营的车辆，应取得“网络预约出租汽车运输证”（以下简称：车证）。同时满足车证与人证的需求，才可在上海从是网约车工作。

（△官方的条文解读）

通过了解，参加人证考试资格的司机大多都能符合：1年内无驾驶机动车发生5次以上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自申请之日起5年内无被吊销出租车从业资格；无5起以上道路交通违法行为逾期尚未接受处理的情形。但对于以来沪务工人员为主的司机群体，“参加考试者应具有上海户籍”无异于将大部分司机“拒之门外”。

据上海市交通委主任谢峰介绍，截至今年4月7日（2019年），上海共有32611人已取得网约车从业资格证件，其中有14298人具备巡游出租汽车（传统出租车）从业资格直接申领网约车从业资格；共有12121辆车辆核发车辆运营证件。

网约车车辆方面，截至2018年12月底，上海网约车平台总注册车辆数54.4万辆，总注册驾驶员数为52.1万人，实际日均上线营运车辆5.4万辆，上线驾驶员4.9万人。（资料来源：东方网）

比对上述数据，这就意味着，上海市不具有“两证”（即：车证与人证），面临“清退”风险的司机至少48万人，占比92%。

前些日子，上海市交通委员会执法总队印发的《关于限期落实六项整改要求及提供相关材料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将“清退”大限设置在了今年6月底。据目前公布的资料看，截至今年4月，上海各网约车平台企已累计清退背景审查不合格驾驶员1.3万余名，清退无资质网约车35万余辆。（消息来源：界面）

（△具有“车证”的网约车，使用性质显示为租赁）

现阶段，上海网约车“车证”办理，主要是通过代办公司。AC汽车联系到一家以“提供网约车”租赁为主要业务的租车A公司。负责相关业务的罗浩（化名）向我们介绍了目前市场现状：

以上海而言，去年上海滴滴司机有接近41万。几年前，新政实施后（即“沪人沪牌”），只有不到3%的网约车司机，符合上海地方政策的要求。乘客多，合规司机少，成了现状。网约车司机大多数是外地来沪务工人员，学历普遍不具有竞争力，很难获得一份与网约车司机相等收入的工作。

罗浩也证实了司机孙师傅的说法：以滴滴出行目前的计价规则为例，每天跑20单左右，可获得700元车费收入，算上高峰时段150-200元的奖励，每月收入通常在24000元-27000元。除去各项费用，每月纯收入能维持在1万元左右。

（△一位司机的流水，印证了罗浩的说法）

按照上海市2018年平均月薪7832元作为参考。乍一看，网约车司机的普遍收入甚是可观。需要注意的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月工作时间通常在180个小时左右；而“月入过万”的网约车司机，每月工作时长基本都超过300小时。前者的平均时薪44元左右，而后者仅33元。

（△红色框内的营运证，就是司机口中的车证）

对于“沪人沪牌”的规定，罗浩也谈到了自己的看法：他们公司借出的网约车都有“车证”。相关部门在执法时往往只会注意网约车是否具有营运资格，对于司机是否具有“人证”更多的是“看心情”。上海目前投入运营的网约车通常车牌的号牌编号字符首位大都以Y开头，前挡风玻璃右侧都会贴有“网约车营运标志”。这两部分是网约车最明显的外部表征。

一位网约车司机告诉AC汽车，在他看来，目前超过90%的网约车司机都是外地人，均不具备办理“人证”的资格。如果真的严格执行“沪人沪牌”的相关政策，对于他而言，将面临失业。“不跑车子，我只能再回工厂上班了。”

外来司机的“申城”往事

为了搞清楚上海现阶段网约车司机真实的从业结构，AC汽车一周之内搭乘主流平台的网约车，共计20次。其中有18名司机来自其他省份，2名司机来自上海，只有1名司机获得了《网络预约出租汽车驾驶员证》即“人证”。其余19名司机均表示，“没有办理资格”或“正在办理”。

司机郭军，安徽来沪。他既是一名网约车司机，又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为了能让尚在哺乳期的小儿子和即将念小学的大儿子生活质量高一些，4年前，郭师傅入行。不到30岁的他，面色比同龄人略显苍老。

（△郭师傅车内的抽纸，显得很温馨）

Uber中国刚刚进入中国后不久，郭师傅就成为了一名网约车司机。那时，平台补贴较高，上海市对于外地牌照的车辆从事网约车政策较为宽松。偶尔机场、火车站等地被执法部门查到，平台会为罚款买单。

郭军告诉AC汽车，他辍学很早，除了开车没有别的谋生手段。早年在工厂上班，每月收入只有4000多元。网约车逐渐火热之后，他就买了一辆悬挂老家牌照的轿车，成为了一名全职网约车司机。刚开始的几年，各个平台的补贴较高，每个月辛苦一些，月收入能超过2万多元。随着2016年上海实施了“沪人沪牌”政策。他只能通过租车公司租得一辆具有营运资格的网约车。虽然每个月需要多支付7500元的租金，在他看来：“我已经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最大限度的‘合规’了。”

对于近期严格实施“沪人沪牌”政策，郭师傅表示，他在司机们自发组建的微信交流群中听说了相关消息。如果真有一天不允许他从事网约车司机的工作，他将会非常遗憾：“对于你们来说，一台车就是个代步工具。对于我而言，这就是一个‘家’。我一脚一脚油门把我小儿子的奶粉钱踩了出来；把我大儿子的学费踩了出来；把我们家的生活费踩了出来。”

（△赵师傅的流水，中间三行空白，表示他休息了三天）

同样是外地来沪的网约车司机赵海洋和郭军有着相同的烦恼。他早年生意破产，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出路，就在几年前成为一名网约车司机。对于他而言，“沪人沪牌”政策如同一把高悬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被政策淘汰。他虽然忧心忡忡，但工作依旧努力。整个6月，他完成了429单。除去三天老家亲戚来沪办事，剩下的28天，他兢兢业业。

赵师傅所租用的车辆，是一台大众夏朗。由于车辆配置较高，属于专车范畴，起步费30元，比一般的快车贵一些。而相应的租金，也从7500涨到了8500元。对于近期严格实施的“沪人沪牌”政策。赵师傅表示理解，他认为，之所以有这个条文，一定是相关部门出于司乘双方的安全考虑。但现阶段，具有上海户口的司机确实难以招募。如果对他们这些外来司机“一刀切”，将会出现巨大的市场缺口，不利于共享出行的发展，以及市民的用车需求。赵师傅称，最近他听到有人说“沪人沪牌”这个政策今年会松绑，目前还在研究中。他认为应该在这个期间内给外地司机一定的缓冲期和一些折中的处理办法。

与众多外地来沪的网约车司机攀谈过程中，AC汽车发现。他们选择成为网约车司机的根本原因：在于共享出行这样一个汽车业态，在大多不具有高学历，高资历的网约车司机中，收入算比较可观的。相对自由的工作状态，也能让众多“拖家带口”的网约车司机，可以灵活支配时间，做好家庭与工作的平衡。而近期再次严格实施的“沪人沪牌”政策，对将近9成外来网约车司机而言，都将面临失业的风险。

要安全，更要发展 按照“老家”一刀切，有些草率

诚然，“京人京车”、“沪人沪牌”的出发点是为了广大乘客的安全考虑。京沪两地对驾驶员户籍的约束，确实对管理的便捷性起到一定的作用。一位司机表示：“京沪司机有房子，不敢乱搞。”仔细分析，违法犯罪和“老家哪里”似乎没有必然联系。

截至2018年12月，我国网约出租车用户规模达3.30亿，较2017年底增加4337万，增长率为15.1%。网约专车或快车用户规模达3.33亿，增长率为40.9%，用户使用比例由30.6%提升至40.2%。

回顾网约车安全举措。2016年起，各家网约车平台开始对“司乘安全”实施布局。同年一月份，滴滴出行成立安全管理委员会，推出基于大数据技术的智能交通安全保障框架。同时为司机和乘客推出单人保额高达120万人民币的“滴滴平台司乘意外综合险项目”。

（△套牌车的举报页面）

2017年，美团、滴滴等各大网约车平台陆续推出了号码保护、车牌透明、匿名举报、删除订单、安全提醒和行程分享等功能，以期更好的完善出行服务的司乘安全。部分司机骚扰乘客索要“好评”等行为，得到了根本杜绝。

（△首汽约车服务的录音授权页面）

2018年，个别网约车司机的行为，使得网约车安全问题再次推到了公众的视野。同年8月份，滴滴宣布顺风车业务无限期下线，并暂停夜间叫车功能。经过整改后的2018年9月，滴滴、美团等网约车平台几乎同一时间宣布，建立强制添加“紧急联系人”与“平台录音功能”。司机接单前，必须使用人脸识别，确保责任到位。用户打车软件界面，可在第一时间将行程分享给亲朋好友。而“一键报警”功能，将乘客与公安部门直接连接，确保了突发事件的应急响应。

（△滴滴车内的监控系统，监控司乘行为）

反观日渐衰落的巡游车（出租车），没有互联网功能的加持。以上提及的安全功能均无法实现覆盖。相比网约车，其安全保证，更多的则是司机与乘客的自助。通过搜索引擎，能找到最新安全举措，是2011年年底实施的。

传统出租车一向被人诟病的出租车绕路等问题，由于没有精确的GPS数据，乘客在乘车后维权难度相对困难。反观网约车，丰富的数据支撑，一旦发生绕路。司乘双发均有据可查，平台可以通过语音，路线进行判断，责任划分有理有据。

共享出行，在日益发展的汽车生态圈中越来越占据重要地位。他是汽车后市场汽车服务领域的重要环节，也是方便市民出行的有效手段。高效、便利、切实可行的安全举措，是网约车的天然优势，也是市民认可的重要表征。

相关部门的政策制定者，对于这样一个不再“新鲜”的事务，能否多一分包容。一位网约车司机表示：“司乘冲突”与“老家是哪”着实没有必然的联系。我们承认“京车京人”、“沪人沪牌”是为了安全考虑。适当的松绑，必然会让共享出行行业，踏上又一乘“高速路”。共享出行既要安全，同样更需要发展。

诺曼底登陆后，来自世界各地的军队都部署到了法国的土地，这其中的法国殖民地步兵约20万人为了保卫这个此前从未见过的国家献出了生命。彼时的戴高乐选择将他们遗忘。直到2010年，才向已是风烛残年的非裔老兵发放了全额抚恤金。时代再变，制度也应该更加因人而异，对于外来司机的一刀切，多少有些荒谬。他们同样是一座城市的，建设者。